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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总会经历意外的悲欢离合,经历突然的困顿和挫折。它们迎面而来,令人措手不及,茫然失据。当不确定的悲伤和压力不期而至,我们如何自处?如何坦然渡过?面对新冠疫情这场席卷全球的突发公共事件,财新文化携手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邀请艺术、公益、心理等各领域影响力人士,以观察和内省,谈生命的认知,谈心灵的释放,谈个体的担当,以期在共情中连接彼此,感悟生命,面向未知,向阳而生。

 

 

李姝睿,画家,现工作生活于北京、大理

研究光源和色彩的运动变化是李姝睿艺术实践的核心,坚信在不同的文化和时代里,光和空间的运用都能反映和塑造这个时代个体的需求和精神状态。

 

——编者

 

 

【人类怕死的情绪】

 

《众生问》:2020年的新冠疫情,颠覆了过往的生活、工作秩序。您在此期间的工作和生活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李姝睿:4月还出差去了北京,工作了两天目前处在比较轻松的状态。以往,工作节奏太快,每个月会出差一两次,国内或者国外。疫情以来,春天和夏天的展览都推迟了,所以整个工作就没有像平时那样有很多deadline。现在自己掌握工作节奏,蛮奢侈的。然后,就写些文章。是一些艺术评论、剧本等等,最近写的是整个疫情改变世界之后,艺术会有一些什么样的改变。

 

《众生问》:艺术会有什么样的改变?您有哪些深层次的思考?

李姝睿:这次的事件太大,大到我没有办法马上看清楚,但是,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开始了,而且我们已经在经历了。

疫情初期,我特别难过,这是一个巨大的本来可以避免的悲剧现在,人和人的距离被改变了,我们不能再拥抱或者信任他人。我们需要很长的时间去适应,新的社会性的孤独。在这种长期的行为模式下,生命被改变我们可以观察,在不能拥抱的社会里长大的孩子,还能有我们现在的共情能力吗?

此前,我们似乎一直期待着这种巨大的时代灾难降临,在电影中去预测和对抗它,因为我们知道自己的行为一直在酝酿各种危机,现在,所有的灾难就会按部就班的发生。新鲜的是现象,不新鲜的是人性。这些所看到的进展,没有真正的转机,只有重复的死亡和积极的劫后余生。

艺术于我的定义是和这个世界万物玩耍的方式。在现在的背景下,艺术还是可以作为一个连接人的情感审美或者说感官需求的媒介,但可能以后虚拟艺术会占非常大的比重。如果可以,大家还是尽量跟现实世界保持联系,让人和人之间能感受到互动中的温度,不能真的把自己锁在家里,每天看三个线上演唱会。

隔离时期,我们也许需要大量“时间”的娱乐,但也需要深层次的治愈型的娱乐。比如,疫情让我们看到,我们其实真的很怕死,每个国家民众怕死程度的不同,直接影响了这个国家防疫工作的成效。其实,人一直都在解决怕死这个情绪问题。回看历史,每一次大的灾难之后,都会有一波反映灾难中各种情绪和行为文学、艺术音乐、影视等各种类型的作品出现。我很期待

灾难是恐惧的一个注脚。我们从来都是如此恐惧,如此需要各种让自己平静下来的伎俩,灾难也是重复的。每一次,我们都能看见同样发光的勇气和智慧,和同样无法直视的愚蠢和卑鄙。

在剧烈的时代摩擦里,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时代结局里,我们根本把握不住事情的走向。我们总以为自己可以是概率以外的存在,我们曾经多么高估自己,现在面对灾难我们就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这次灾难让全人类的神经集体重启了一下,它特别像是来惩罚当代文明的。它在人群中爆发,也将在很长时间内限制人的活动轨迹和相互间的距离。

灾难之后,苦难才刚开始。希望我们可以好好地一边观察它,学习它,它不能被利用或者掩盖,它已经组成在我们身体里;通过我们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产生的连锁反应,刻在了我们脑子和基因里。下一次,永远都有下一次,希望我们能做得好一点。

  

李姝睿工作室墙面的绘画痕迹

  

【生命的茁壮】

 

《众生问》:你会用作品来表达出刚才所说的思考吗?

李姝睿:会更愿意现场型的作品,让人去感受现场的时空和质感。因为线上的艺术虽然有自己的灵活性和多样体验,但是,数码的质感很难取代人在一个特定时空里的体验,现场是难以被取代的,它聚合人的功能,现在对于我们本身就是一种情绪治疗。

 

《众生问》:当下这种被改变的工作生活状态对您存在困扰吗?

李姝睿:我对自己的状态其实挺适应的,因为工作的密度降低了,在放一个大大的年假。此外,也因为没有那么担心经济问题,或者说那么迫在眉睫需要解决一些事情,我就还比较自在。但是,我也会有一些难过的情绪,因为这次疫情不光是一个公共卫生事件,已经是一个在改变所有既往社会运行逻辑的变革性事件很多人的处境非常叵测。比如,我的瑜伽教练,的瑜伽馆开不了,每天线上授课,平均只有两三个人上课,每人25元,我看着都着急,只能帮一点就帮一点。所以,越往下,越是社会底层,他们就越是没有选择。这是我觉得最难过的地方吧。

而且,这次事件中,又看到国家机器在处理问题上的简单粗暴,倒霉的个体无声地碾压灰飞烟灭。可换个角度看,也可以赞美的执行力既彻底也有效率。作为远离漩涡、被保护的群众,我心情很复杂。

另外,震惊于人民的重生能力。比如,看到一义工的新闻,意外被困在武汉,为了三餐去医院做清洁工其间他有很多暖心的举动,那真是给人活下去的力量。这像前段时间澳洲大火,火灭之后,又长出新芽,看着很柔弱,它就是可以跟悲伤情绪对冲的一种生命力量看到它们的迹象,我会平复很多。

 

《众生问》:你的日常作品里关于生命的这种倔强成长是不是很多?

李姝睿:我的作品题材上没有明显的这种呈现因为我平时的绘画大多是抽象的图像不过,我现在特别想画一大片花,名字叫做补一个春天很甜,很视觉棒棒糖一样的作品,完全是那种幼儿园心态,但对我很重要。

 

《众生问》:您怎么通过光和空间来表达日常的这种社会关照?

李姝睿:其实我没有把他们非要连接起来。我会分开来做,比如画画和写作一个关乎审美,另一个帮助思考。我一直把光和空间当成两个研究人类学的方法。比如,人类最早是用火作为光源,晚上的光源和烤制就人类文明步。人照光的出现有考古学和人类学的意蕴在里面。每一个时代的艺术家个时代的质感和信息的提炼者。我们的作品也是当下的一个个标本,后人可以据此分析想像我们现在的状态,就像我们分析古人一样。虽然我做的东西和事情看上去有点杂,但是,精神层面都源于我,比较统一都是我系统里的各个节点

 

《众生问》:你关注的是人的哪些行为和态度?

李姝睿:比如,人都会忘记自己很怕死这个事情。忘记,一方面是一种安全感,另外一方面是完全没有安全感。这两种情绪的比例和程度不一样,人就会有很多很有趣的现象。

 

《众生问》:艺术家总是把自己的一些思考,融汇到自己的作品里面。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同样的作品,不同的人可能基于自己的生活阅历的不同,可能会有不同的感触。

李姝睿:肯定的。首先是视觉上的基因,比如,小时候看过的东西,长大之后再看到,就容易产生亲切感。所以视觉上我们可能就会屏蔽掉大部分东西,因为他跟你没有产生过情感连接,你看到它的时候,你是无感的。另外,就是文化基因。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艺术食粮不一样,逻辑也不一样。你自己所属的阶层决定了你的信息来源所以,有时候你对某个东西无感,是你的阶层和它有一个隔阂,你不想去了解,也就没有给它机会来感染你。再比如,某些很流行的软件,虽然我也喜欢看别人转发的内容,可以了解社会很多人群的状态,但是我从来不想去下载它。

 

【艺术与疗愈】

 

《众生问》:对于那些突然间遭受疫情灾难,痛失至亲的人群来说,可能需要的疗愈手法要很多了。

李姝睿:对,我觉得他们经历的东西太多,密度太大,需要消化一段时间,再分析自己想要怎么解决吧?太难,我们作为旁观者,真的说起来虚无了。情绪本来就很难分享,特别是这种大悲大喜,只有自己在经验自然和日常生活节奏的恢复对人应该有治愈性

 

《众生问》:艺术是一种疗愈,可以为人生的许多问题找到解决的方法,其实针对每一个人来讲,作为疗愈的手段和工具是不同的。同一个艺术作品,可能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作用。

李姝睿:不光是人群不同,你感兴趣的作品也不一样,每一个人对自己想要治愈的程度、目的和方向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你在选择适合自己的疗愈方式时,需求也会分成中、比如,要临时的分散注意力,可能会选择去看一下手机或者电视剧。到真正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可能就要坐下来想一想,查看资料,甚至外力的介入和帮助,比如,心理医生或者朋友家人的疏导。这段时间,大家都恢复了动手能力,比如做饭,比如收拾房间,在方寸之间找到让自己心安的事情。

 

《众生问》:你会拿什么样的艺术作品来对自己疗愈?

李姝睿:我站在艺术生产者的角度跟接受者的角度,肯定是两回事。对于我来说,只是花时间做艺术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治愈了,不需要一个现成的东西出现在我面前。其实,任何人只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者沉浸在一件事情上,他就可以让自己出离某种负面情绪,达到一些平和并不限艺术作品上,集中心思在自己当下所做的事情上就可以。这有点像练瑜伽,把你的意识放在一个地方,更有目的性的去观察和分析自己。如果想要把心安下来,就是佛教里面说的,不管是打坐还是洗衣服、做饭、扫地,都是一个可以让你心安的行为。

 

【回归大自然】

 

《众生问》:您如何看待“全球化Globalization”在未来的走向?

李姝睿:全球化真的一夜之间就结束了?不知道它是否还会回来,或者说局部继续运作现在大多数国家都是封锁的状态我们怎么去看待一个国家的品格?“私”还团结”,你站在内部外部都是不一样的角度,即便在一个集体里边,我们也分为很多层。我不知道未来如何,此一时,彼一时,我等着经历

 

《众生问》:那你愿意尊奉并传给孩子的行为规则是什么?你怎么引导他们信奉并遵守?

李姝睿:解决问题和乐观的能力。我从小要求孩子要节约用水,不叫外卖,不用一次性的东西。其实这些都是在跟他讲我们地球的关系。我们只是地球上的小虫子,能活着已经应该感恩,不可以一边享受大自然,一边又去破坏。不管大事小事,都要保持清醒的判断。

还有专注力,特别是身处一个浮躁的信息时代里,它就是我们自己的定海神针。

 

《众生问》:新冠疫情多多少少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工作节奏,面对着可能还要保持安全距离的时日,你接下来会如何调整自己,应对未来的生活和工作?

李姝睿:我没有那种标语式的感受,就是想种种植物什么的。看着你种的植物逐渐生长,就是一种安心养心的过程。这是一个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治愈方法。

 

《众生问》:推荐一些疫情期间您阅读并喜爱的书籍或者电影、艺术作品?

 

李姝睿:我在读娥苏拉·勒瑰恩的科幻小说全集她的科幻小说侧重于对社会结构的想象,以前自己设想过一种小规模流动自治的极简社会,她的的书里已经非常完整她还深入地描述过很多类似的社会形态这些基于现状的想像社会激发我更全面深刻地反思自己的存在。

 

 

疫情带给你什么改变吗?你掌握了什么和自己相处的新办法吗?或者,如果你有更多想要提出的问题、想要看到的解答人,欢迎留言、评论,也可以发送邮件至ask@caixin.com与我们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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