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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总会经历意外的悲欢离合,经历突然的困顿和挫折。它们迎面而来,令人措手不及,茫然失据。当不确定的悲伤和压力不期而至,我们如何自处?如何坦然渡过?面对新冠疫情这场席卷全球的突发公共事件,财新文化携手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邀请艺术、公益、心理等各领域影响力人士,以观察和内省,谈生命的认知,谈心灵的释放,谈个体的担当,以期在共情中连接彼此,感悟生命,面向未知,向阳而生。

 

 

朱炎,儿童青少年精神心理学博士、副主任医师

朱炎说,每天让自己都有一点收获,每一天都是全新的一天。内心有新的发现、新的收获就会产生发自内心的快乐,自然就会感觉不到无聊。

 

《众生问》:新型冠状病毒肆虐全球,各国战疫模式各样,民众生活工作状态不一。当此时刻,您的战“役”生活、工作是一种什么样的样貌?

朱炎:新型冠状病毒对各国民众的生活都会产生很大影响。疫情的确对每个人的生活都产生了很大的改变,对我个人的生活影响也很大。朋友的聚会少了,现场讲课也没有了,专业会议没有了,医院病人少了,去每个地方都要反复测量体温,出入需要出入证,这些改变和平时确实不一样。

与此同时,网上订餐多了,网上会议多了,网上医疗多了,网课多了。疫情正在加速线上生活,促进信息社会、智能城市、大数据、云计算的发展,我个人觉得这种改变有可能是不可逆的,很多生活和工作方式不一定能回到以前了。

人们的生活习惯是有惯性的,这种心理惯性一旦形成,就会产生粘性,要改变它不容易。每一次生活习惯的改变,可能都是因为某个突发事件导致的。这次疫情也不会例外。

 

《众生问》:这种生活工作状态有没有给您带来困扰?您如何排解这种困扰?

朱炎:坦率地说,我的理想生活是追求那种闲暇或比较自由的生活。我比较喜欢自己有足够的自由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喜欢独立思考,喜欢和人多的地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人多的地方,思维会趋同,容易让人的思维比较感性。

所以,疫情下的生活工作状态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困扰,反而让我拥有了比较多的闲暇时间,思考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本身就是我最快乐的一种事情。当然,如果隔离时间比较长,有时候也会感觉到一些无聊和寂寞。我解决的方法,就是读我想读的书,每天也不必读太多,就阅读一段文字,让自己感觉到有收获了,心灵就得到了一种满足。 还可以把阅读的收获和体会,在网上分享给朋友们,和朋友们讨论一下各自的看法。每天让自己都有一点收获,每一天都是全新的一天。内心有新的发现,新的收获就会产生发自内心的快乐,自然就会感觉不到无聊。

 

《众生问》:“隔离”一定程度上成为疫情下的公共行为准则,这似乎翻转了世界日趋“连接”的趋势。您经历过隔离期吗?如果有,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您怎么从精神和心理上与隔离共处,化解期间会产生的一些负面情绪?能忍耐住多长时间的隔离状态?

朱炎:人是社会性动物,人类的很多快乐来自人际互动过程中产生的情绪交流,互动、共情,被人理解、被人认可,人际交往的内容与快乐的关系并不大。人吧,有时候没有说话,或者说不了多少话,就是待在一起有情绪的传导和互动,就会很快乐。

从人际互动产生快乐的心理学特点看,目前的隔离成了疫情下的公共行为,一定程度上是有违人性的。虽然很多社交软件可以促进人们网上交流,但是线上的沟通,主要传递的是文字内容,情绪的传递目前还没法实现,虽然可以画一个表情包之类的,但是,和现场的人际互动的情绪的传递相比,还是有差别的。

所以,我们被隔离的时间一长,自然就会导致一些负面情绪的产生,深层次的心理本能会容易误以为个体被群体抛弃,没有安全感、周围不可控等等这些原始的本能反应都会出现。就好比一只羊离开了羊群,处于惊恐状态,很快就会死去。 我本人是有被隔离的体验的。我的体验是一个人很孤独的时候,内心产生恐惧;时间再久点,就觉得生活没有意思了。

如何在精神和心理上与隔离共处,化解期间产生的一些负面情绪,这本身是反人性的一种训练,需要强大的内心。一方面需要坚强的毅力,同时还要有一些具体的方法。我们现在虽然线下被隔离了,但是线上并没有被隔离,还是有很多简单的方法可以帮助我们度过孤独的时光。

总体的心理原则就是让自己处于社会支持系统中,告诉内心:自己还在社会中。这样,内心就会感觉到安全、有保障、周围可控。比如,可以上网和家人视频聊天,或者在网上参加一些群体活动,把自己的内心感受分享出去,让大家分担你的压力,也可以网上购物,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等等。所有这些,让自己的内心感觉到自己还处在和周围世界、社会的支持系统中,就能够很大缓解隔离所产生的一些负面情绪。

 

《众生问》:隔离是外在要求的独处,如何摒弃外在束缚,转化为内在的独处?中国文化有慎独之说,它会如何深化隔离下的独处?

朱炎:中华文化讲究慎独,和西方文化有差异。你可以看整个中华民族的性格是比较内敛的,要远离红尘,佛教讲面壁,道教讲隐居。这叫修行,特别是说要修心。修心需要有这么一个过程,一个人独处,自我思考、反省自己,思考未来。

为什么人需要独处呢?因为大脑在接受到新知识之后,需要进行人脑内的归位,把不同的知识点放在不同的地方,表面上看就是独处,实际上就是把新知识和旧知识重新整合的过程。哲学家、数学家等爱独立思考的人都有这个特点。我们国家最孤独的人就是玄奘,一个人,孤独地去西天取经,但他的成就也是巨大的。

群体中的人容易感性,尽量避免被群体的感性思维所感染、传染,让自己内心变得强大,训练自己的毅力,加强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这是一个必需的过程。

因此,疫情下的隔离状态,其实也可以看成是一次很好的修行。 只要你利用好,隔离也可能帮助我们提高自己的思想。

 

《众生问》:恐惧、伤痛和焦虑是情绪的反映,尤其那时那刻的烙印。也许在那一时刻,就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大的坎。您遇到过么?您如何克服的?

朱炎:恐惧、伤痛、焦虑,经常让人感觉到很无奈,又无处可去。我们每个人都应该经历过,因为这是人的基本情绪,人就是情绪化的动物。当我们出现这种情绪的时候,首先不要慌。告诉自己,这是一种情绪的反应。情绪反应有很多特点,一个是它反应特别迅速,二是它容易夸大,三是它可以在群体中迅速的传导,四是情绪不够理性、不够智慧。我们知道,人脑产生情绪的脑结构都是比较低级的,很多是动物时期就形成的大脑结构。而我们人类最发达的智慧在前额叶,跟情绪关系不大。外界刺激我们首先是激发了我们的情绪,然后才把信息传递到前额叶,传递到理性思维。

所以,我们在面对情绪的时候,先不要做任何决定,等情绪反应结束了之后,再动用前额叶理性的思考一下现状,此时就会发现很多事情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糟糕,因为情绪有夸大、走极端的特点。很多困难其实是可以克服的,不是情绪反映的那样,无处可去。

武汉人民疫情期间处在负性的环境,不断被刺激,出现了心理学上的慢性应激反应,整个群体都处于极度焦虑恐慌中,大概是一周达到巅峰,两周之后大家就坦然了。这种心理适应,是有规律的。以前有个心理学家发现,新兵上战场,两周之后都变成老兵了,什么枪林弹雨都不害怕。人类的情绪对不良事情的适应大概就是两周,最长的也就两个月。

我个人感觉,恐慌焦虑的程度比较严重的大部分是老年人,因为他情绪没控制好。如果那时候有心理工作者或者心理专家,通过各种渠道,把群体心理反应的特点给大家科普一下,那么,群体的焦虑、恐惧就会减轻很多。

 

《众生问》:战疫期间发生的诸多事件对每个人想必都有所触动,生发新的认知和思考。对您触动最大的是什么?有没有改变您以往的某些认知?

朱炎:疫情的发生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人类在历史上一直与病毒做斗争,与各种疾病斗争。人类的历史就是与各种病毒相互影响的过程。病毒在演变,人类也在进化,这个矛盾是无法避免的,对个体不利,但优化了人群。

其实,世界的运作都是以周期运作,  包括人的情绪,以一周为单位。疫情这种生物周期,大概每十年发生一次小流行,每百年发生一次大流行。人类对周期会来有认知,但周期什么时候来却是偶然。面对着突然而来的周期给人产生的压力,第一要坦然应对,接受它,保持理性不去夸大。第二是要在周期面前,顺势而为。第三要提高对周期的认知水平。

疫情就像一次考试,每个人给出了不同的答案,让我们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性。人性,本质上是追求自由的,我们每个人的梦想就是自由,包括财务自由、工作自由、生活自由。疫情中,人性和疫情的隔离产生了冲突,就是个人的人性的需求和团体的隔离需求产生了冲突。因为疫情是个社会性问题,群体的心理追求的是纪律,追求的是大家行动一致,要求我们守规矩。这时候就要有取舍了。从心理学角度上说,在这种情况下,个体应该服从群体,他才能生存下去。从国家层面上来说,也是这样。在重大自然灾害面前,没有任何国家能够独善其身,只有团结起来,群策群力、共同抗议,才能够战胜疫情。

 

《众生问》:如果可以,您可以传递给您的孩子什么品质?

朱炎:我每天都拿着一本书在孩子面前阅读。我希望孩子能爱上阅读。因为真正的智慧,学校是学不到的,真正的智慧需要平时养成阅读的习惯,在生活中慢慢地积累。

 

《众生问》:请您推荐疫情期间您阅读并喜爱的书籍或者电影、艺术作品?

朱炎:推荐的书有《创业史》、《平凡的世界》、《人生的智慧》;电影有《肖申克救赎》、《当幸福来敲门》、《我和我的祖国》。

 

疫情带给你什么改变吗?你掌握了什么和自己相处的新办法吗?或者,如果你有更多想要提出的问题、想要看到的解答人,欢迎留言、评论,也可以发送邮件至ask@caixin.com与我们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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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新文化携手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邀请艺术、公益、心理、健康等领域影响力人士,推出专题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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